发表于《新闻晨报》 华大应用心理研究院心理咨询师 张庆
那天我照例处理对外邮箱的邮件,莉莉的求助信立即引起我的注意: 您好:我是新闻晨报《倾诉》栏目的忠实读者,我要求为我妹妹做心理咨询。 我妹妹莎莎,今年33岁,几年来,家人陆续为她介绍了男朋友近100人,但是从未一次正式地谈过恋爱,每次见过面就结束了,最多的也就见两次面就结束了。 她家庭情况很正常,父母亲也一切安好……眼看岁数一点点上去,家人为她很担心,经过我们的劝解,她也非常愿意寻求心理咨询,帮助她早日走上正常的人生道路。 非常期盼你们的答复。谢谢!
梅雨季节,在更接近盛夏暴雨的天气中,莉莉与莎莎一起来到华东师大心理咨询师工作室。第一眼,我有点儿困惑,不知道哪一位是姐姐、哪一位是妹妹,虽然两人站在一起一家人的特征非常明显——外形看上去年轻一点儿的那一位显得更沉稳老练,另一位穿着打扮面容上看起来老气一些却略带羞怯——就在一愣神之间,前一位开口了,她是姐姐莉莉。 初步的了解之后,莎莎开始讲述她的故事(她的表达清晰流畅,非常坦诚,在对话中显示出很好的现实感与领悟能力,这一点令我印象深刻,同时也让我产生有点儿复杂的感觉,因为这意味着莎莎有相对完整的自我功能,她在亲密的两性情感关系上出现这样的状况,如果早一点儿干预……):
他们不是从一而终的男人 我有相亲过那么多吗?其实没有我姐姐说的那么多,有那么多吗?应该没有吧——我没有算过。 从27岁开始的吧……他们就帮我介绍男朋友了。是见过蛮多的了……其实,从别人的眼光看起来,介绍的这些男的都还不错的。但是,我都没有兴趣。 见第一次面,我就想:他是那种可以从一而终的男人吗?我看看他们,都不是。只要感觉他们不是可以从一而终的,我都没有兴趣。有一些人见过一面后不会再约我,有些人后来会约我,我一般都不去。有时候家里人逼得急了,我就再见一次,然后就没有了。 但是我对他们都没有感觉。其实,现在哪里有从一而终的男人啊!是吧?现在这个社会,要求男人从一而终,也太不现实,我也知道可能我有问题吧。但是……我就是找不到感觉。只要我找不到感觉,我就没有办法出去见他们。
男人是靠不住的 我们对于异性的最初最源本、可以说影响最为深远的概念或印象来自于早年与异性父母的互动经历和情感关系。莎莎与父亲之间的关系是怎么样的呢? 我不喜欢我爸爸。我和我姐姐都不喜欢我爸爸。 他现在好一点儿了,老了嘛,同妈妈的关系也还可以。以前不是这样。 我爸爸在他小时候是被全家人宠的,所以后来在我们家里,我们所有人都要看他的脸色。他特别自我中心,可以说是自私的。 小时候……我初中,有一次我和妈妈都拉肚子,他送我们去医院,半路上他们不知道怎么吵起来,他把我们扔在半路上,自己就走了。 我那时候还小,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还要照顾妈妈(眼圈红着,流泪)…… 所以,我一直都觉得男人是没有意思的,找一个男人,还要我去照顾他——而且现在剩女很多嘛,大家都是这样,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啊,我也无所谓、一个人过也蛮开心的。
我是肮脏的 在同男性相处时,我也会感觉不太自在……因为什么…… 我想在感情上,我是有洁癖的。但是……我认为我自己是肮脏的。我想,同一个男生接触多了之后,他就会发现我的肮脏。 我的肮脏不是在心理上的……我是…… 为保护莎莎的隐私,在此略去事件的内容。 简而言之,在性发育的青春期,出于好奇与萌动,在缺乏性教育以及其它知识来源渠道的情况下,莎莎做出了探索性的、带有游戏性质的行为,类似的行为在儿童、青春期少年之中是比较常见的。 莎莎只有一次,并且没有发生实质性的过程,但是却在她的心里深深地种下了一个“我是肮脏的”的结论。
[分析] 这是一个令人惋惜和遗憾的案例。 由于1)一个父亲的糟糕的示范作用、以及2)一点点基本性知识教育的欠缺,一个女孩子将她原本应该花一样的年华黯然地度过, 这中间有多少泪水、多少孤独、多少无助…… 由于感觉自己的“肮脏”,为了抵御这个“肮脏”,由此产生对感情的“洁癖”,才会出现那个看起来不可理喻的愿望:要找一个“从一而终”的男性。 另外,意识层面很清楚“从一而终”的男人根本就不存在,而潜意识里面却抓住这一点不放,因为如此一来,就永远找不到一个男人、永远不用面对一个男人、“肮脏”的真面目就有望得以永远隐藏下去。 不仅仅如此,由于感觉自己“肮脏”,莎莎变得内向、不愿交朋友,所以,连同性的朋友也没有多少,好朋友、闺蜜就更少了。由于缺乏闺蜜,许多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莎莎也没有经历过,而这些悄悄话正是女孩子们另外一个重要的性知识的来源,正是在这些悄悄话的传递过程中,女孩子们发现:哦,原来大家都是这样的啊,那我是正常的。 “我是肮脏的”,连这个纠正错误认知的补充渠道也一并封杀。 一个认为自己肮脏的女孩,可以推测她的自我认同一定存在问题。 她不太关注保养自己的皮肤——这一点完全与经济无关,所以她的外表会显得比姐姐年纪更大一些。 她态度谦和,但是却让人感觉难以接近,因为她的笑容背后似乎总有什么东西;她似乎脾气很好,但是人们总能在不可预期的时刻感觉到她的不高兴、却难以分辨出她不高兴的原因;她会比较谦让,甚至不大会坚持自己的权利,有些人会因此侵占她的利益、让她吃点亏,而另外一些人会忽略她的存在;等等……所有这些,她都敏感地收藏在心里,然后归因于“我是肮脏的”、我不好、别人都比我好,然后——我们知道——深深的自卑。
[心理咨询和建议] 莎莎表现出对心理咨询和心理咨询师的信任,更关键的是,她意识到问题出在自己的心理上,而且,她意识到,其实对于自己目前这种一个人的生活状态,她并不满意。她愿意同姐姐一起来到华师大心理咨询工作室、她期望自己能够有所改变,过另外一种生活。这一点至关重要。心理咨询只能对于那些意图要改变自己的人有帮助,而对于没有改变意愿的人,则只能爱莫能助。 有了这个基础,我们还需要共同制订咨询计划。系统化的心理咨询,精神分析对潜意识内容的意识化、结合必要的认知重构会产生很好的效果,因为莎莎——如同我们已经看到的、——具有相对较完好的自我功能,这使得她在改善症状方面有较好基础。 当然,目前收集到的信息还比较表浅,是否存在更深层次的问题有待进一步探索发现,具体的咨询进程仍然取决于莎莎与咨询师的实际互动情况。对于咨询的效果,目前我们有更多的理由保持乐观。 莎莎的案例提醒所有的家长: 1. 您的言行举止对孩子的影响之大,可能超过您的想象; 2. 必须重视对孩子的性教育,如果您期望孩子拥有幸福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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